那句“一个不留”,听来森然。谢怜道:“原因是?”
裴宿道:“攻城的前一晚,许多半月人的家族首领联合起来召开集|会,秘密约定好了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
裴宿道:“半月人生性凶悍,又十分仇视永安国,就算知道自己快输了,也不肯认。整个半月国的男女老少都做好了准备,要尽最快速度,赶制一批东西。”
谢怜已经隐隐猜到了那是什么。而裴宿吐出的那二字,果然是他心中所想的:
“炸|药!”
裴宿一字一句地道:“他们打算,万一城破败北,就让国中居民身上藏着这些炸|药,立即从各个方向分散潜逃,流入永安,专门混在人群众多之地伺机暴|动。即便他们自己死,也要拉上更多的永安人死。即便他们亡国了,也誓要搅得亡他们者的国家不得安宁。”
所以,才必须趁这些平民还来不及逃离时,一举剿灭……
谢怜立即转向刻磨:“此话当真?”
刻磨毫无掩盖之意,道:“真的!”
闻言,三郎挑起了一边眉,道:“歹毒,歹毒。”
他这句是用半月语说的,刻磨怒道:“歹毒?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歹毒?若不是你们先打我们,我们又怎么会被逼到这一步?你们毁了我们,我们也同样报复你们,这有什么不对?!”
裴宿道:“若果真如此,那不如我们从头清算?半月人在边境一带无理取闹过多少次?半月国恶意拦截了多少永安去往西域的商队和旅人?你们明知自己国中有马贼专门拦道打劫大肆屠杀永安人,却刻意包庇,永安派去围剿盗贼的士兵反而被你们以越界侵|犯为由杀尽。歹毒不歹毒?”
他虽然语速不快,语气也并不激动,但字字听来有尖锐之感。刻磨道:“可那也是你们先强行霸占我们的国土,我们才会反击。”
裴宿道:“两国交界之地原本就暧昧不清,如何算得强行霸占?”
刻磨道:“两边早就已经划分过地盘了,是你们不遵守诺言!”
裴宿道:“划分一说只有你们一方承认,永安又何曾承认过?你们所谓的划分无非是荒漠全归我们,绿洲全归你们,可笑不可笑?”
刻磨怒道:“绿洲本来就是我们的。半月人祖祖辈辈都生长在绿洲上!”
双方各执一词,光是听着他们这般撕扯谢怜就一个头两个大了。想起两百年前在夹缝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日子,他的脸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。裴宿不再理会刻磨,对谢怜道:“所以,你看。这世上许多事,根本不可能争得清楚。只能打。”
谢怜道:“我同意前面那句。”
三郎则道:“我同意后面那句。”
刻磨的怒气微微平息,忽然道:“永安人大都很无耻,而你是我见过最无耻的。裴宿,你是一个冷漠的人。你杀我们,根本不是为了你的国家,也不是为了拯救你的族人。”
闻言,裴宿沉默了。
刻磨接着道:“你这个流放人之子,被所有人看不起,你只是为了在永安军里站稳脚跟往上爬,才非要打胜这一仗不可。可悲半月还觉得你很好,给你利用了,因为你这种人出卖了我们。”
谢怜道:“可小裴将军,不是裴将军的后人吗?”有这位声名远扬的祖宗照拂,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吧?
三郎道:“他非是裴将军直系后人,乃是旁了不知道多少条的支。”
原来如此。意思就是若非后来飞升了,恐怕是没什么机会得到老祖宗的庇佑的。
裴宿淡淡地道:“半月本来就是我的部下,只是受我之命潜伏于半月国。她是半月人也是永安人,选择一方后忠于一方,根本不存在什么出卖。半月人居心叵测,我诛之无悔。”
突然,上方一个声音道:“好一个诛之无悔!那对这么多年来被你引入关来丧命在这坑底的行人,你敢不敢也说一声诛之无悔?”
·
那声音是从众人头顶之上传来的,谢怜立即仰头道:“哪位高人在此?”
没有回答,却有一阵怪声传来。呼呼呜呜,仿若狂风呼啸。待到那声音近了,谢怜终于确定了——这的确是狂风在呼啸!
这一阵大风来得实在是太突然,太猛烈,以至于谢怜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,身子已经一歪,整个人浮了起来!
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从上方直灌入罪人坑底,竟是把一行人都卷上了天!
谢怜一下子抓住离他最近的三郎,道:“当心!”
三郎也反手抓住他,神色不变。谢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,身体急速升空,空中一顿,随后猛地开始下落。他连忙抛出若邪,百忙之中哄道:“好了好了没事了,快,好若邪,先出来救个急!”
摸了两把,若邪总算是飞了出来。然而四周空荡荡、光秃秃的,除了一个偌大的罪人坑,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,若邪出来飞了一圈又缩了回去,万般无奈,谢怜只得在空中自行调整落地姿势。若在以往,他多半又要头朝下坠地三尺了,可这一次,在即将落地之际,三郎顺手托了他一把,他居然是正着落地的。靴子稳稳当当踩到地面的时候,他还有些不可思议。但这不可思议很快就被冲淡了。他一落地,就见面前一个黑衣身影跌跌撞撞走了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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